【邕丹】权力关系 8
8
早晨8时，邕圣祐的闹钟准点响了起来。
我乖乖地趴在他怀里，眨着眼睛，感觉到他醒过来的动静，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。
我仰起头跟他对视。
“嗯，退烧了。”他低沉含糊的语调里有一丝缱绻。
我的脸有些烫。
早上大汗淋漓地做了一场，什么烧都退了。
“什么时候醒的？”他没起身，摸在我额间的手，去揉我的乱发，又顺着后颈滑向肩背。
“醒了一小会儿，”我小小地缩了下脖子，像一只被主人爱抚得很舒服的宠物，“昨晚睡太多。”
“疼不疼？”邕圣祐停了一会儿，忽然问。
我垂下视线，“疼，但是特别爽……”
邕圣祐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脸，把我按进怀里揉搓，“你这样真让人兽性大发。”
我咕哝着，“你本来就是禽兽。”
真的，嘴上说我还病着，干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。
邕圣祐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笑，诚心诚意地说，“对不起。”
仿佛昨天并没有遭到我的引诱一样。
我盖得严严实实，躺在床上看他洗漱回来穿衣，他从我的衣柜里挑了身全黑的衣服，衬衫、卫衣和夹克，一边搭配着换上，一边从镜子里跟我对视。
“你男人帅吧”之情溢于言表。
我用被子把自己卷得像紫菜包饭，捧着脸，“圣祐哥，你再看，我就更不想放你去上班了。”
我被辞退，无事一身轻，邕圣祐却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。想到这里，我有些怅然。
邕圣祐慢条斯理地扣着一颗颗暗扣，“准备一下，过几天回EFOM上班。”
我意外，第一感觉却并不是喜悦，“哥，其实我去别的事务所找工作，也是可以的。”
忽然想到之前马仔跟我说的那些传言，眼前邕圣祐胸有成竹的样子，说实话让我有些不安。
“不要去别家。”邕圣祐利索地穿上卫衣，转过身照照侧面，“我需要你。”
是哪一种需要啊？我好像应该感动才对。
心里满足却又憋闷，一时无言。
说到底，我根本就不了解他。凭着一腔热情去相信，现在连床都上了，却不知道对方的底牌。
之前还假装成熟懂事不介意，邕圣祐不说，我也不问。可是现在，我们之间的关系，终究是有些变质了。
我开始不满足了。
有点可怕。
我低下头，努力抑制患得患失的感觉，体会着像他之前说的，“不必在意的”、“成年人之间的那种”。
邕圣祐捕捉到了我忽然的低落，笑了笑，“我下午应该有空，丹尼尔想做什么，我带你去，好不好？”
我抬起头，眼神一下子亮了好几度，“真的吗？可以吗？”
“嗯，两点之后，应该就可以了。”邕圣祐整理好自己，走过来坐在我旁边，摸摸我的头，“或者你不想出去，我就陪你在家里休息。”
我把爪子搭上他的手臂，积极地伸长了脊背，就差一根尾巴在身后摇，“不在家里，不要在家里。我有想跟你去的地方。”
“哦？”
“游乐场！”
邕圣祐狐疑地打量我一眼，“你确定？这么快就欢了？”
“嗯嗯！”我咬紧机会绝不松口，“实习这几个月，我都快抑郁死了，整天装成熟。现在我就想像小时候那样痛快地玩玩，发泄积郁的闷气。然后重新开始！”
邕圣祐略一思忖，便点点头。
我抱着他的脸，响亮地亲了一口。
下午两点半，我跟邕圣祐在北风呼啸的游乐场门口碰面。昨晚刚下了一场冬雨，天阴着，越发清冷，好像随时会再落雨，游乐场里根本没几个人。
我有些后悔把他拉到这里来。
邕圣祐却既来之则安之，牵起我的手往里走，“没事，我们玩室内的项目就是。”
室内项目？鬼屋？
不要啊，我最怕鬼了！
邕圣祐兴致很好的样子，拉着我往那阴暗陈旧的铁栅栏里闯。我不能表现得太怂，亦步亦趋地跟紧。
踏入那个空间开始，一股发霉的气味钻进我的鼻腔，我后悔了。
“哥，哥，算了吧。”我一把抓住撩了帘子往里走的邕圣祐，“我们出去吧，我想骑刚才那个旋转木马了！”
“那怎么行，进来了就得走出去啊。”邕圣祐回身，好声好气地说，“乖啦，出去带你骑。”
出去？那也得我有命出去才行吧！
我闭上眼睛，不去看不去想，贴紧邕圣祐前行，惨白和血红的灯光点缀着黑暗；尖叫和惨笑，交织着诡异的安静，一直折磨我分外脆弱的五感。
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脖子，另一只不知道哪来的手抓住我的脚踝，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大叫出声，“啊啊啊啊，怎么办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，没法寿终正寝了！啊啊啊啊——”
我流着冷汗，腿发软，却还是抱紧邕圣祐，树袋熊一样贴着他不松手。
“尼尔，尼尔，冷静……”邕圣祐无奈又好笑，“你这样我们俩都没法往前走，想一直困在这里吗？”
“我求求你带我出去，圣祐哥！”我用平生最惨的呼声哀求他，“不要抛下我，我什么都听你的！我什么都给你！”
“呀……”邕圣祐带着我绕开藤蔓丛生的树，不时回头调侃，“为了求生，你真的什么话都说了啊。”
“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在这里，我才24岁啊！”我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拍打一直追着我不放的什么东西，“我还想跟你谈恋爱呢！我还没听到你对我表白呢！我死不瞑目啊啊啊啊……”
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，前面的邕圣祐却停住脚步。我直接没刹住车撞上去，被他一把扶住。
一旁阴暗的灯光，照亮了一点他光洁的脸，他捧起我的脸，我睁大眼睛看他。
他身后的墙上，明明有什么在爬行，好像还有一条带着血的手臂垂下来，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阵阵阴风，灌进我的脖子里。
“丹尼尔，我喜欢你。”就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，邕圣祐噙着一抹的温柔笑意，冲我表白。
不是不感动的，但——
“哥，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去死了吗？”
邕圣祐笑着凑近，他居然还笑得出，那种他最好看、最魅惑的笑。
他把我压到墙上抵住，然后托起我的下巴深吻。
我觉得动荡狰狞的世界忽然变得安静，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住，只有唇舌还能感知到他的缠绵。
尽管周围敬业的“鬼神”并没有识相地收手，还在不停地干扰和吓唬我们。
尽管背后的墙上，有什么东西正硌着我的腰，头上有移动的动静，耳边还有水滴声。
尽管我全身都湿冷颤栗，鸡皮疙瘩尚未消退。
我居然在鬼屋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和幸福。自己都不敢相信。
邕圣祐旁若无人地舌吻了我一通，拉开一点距离，满意地看着我呆滞的脸，还用手捏了捏，坦然自若好像无事发生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我傻傻地被他牵着走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接下来那个项目，我都没有从中回神，几乎是在呆滞中被他带上船，系上安全带，在五光十色的山洞里上上下下地穿梭。
眼睛骨碌碌地左看右看，脑子里却接收不到视网膜上的信息，全是邕圣祐邕圣祐邕圣祐。
关于邕圣祐的一切。
他说他喜欢我，就在刚才，他，邕圣祐，我的上司，那个美貌的、高冷的、淡漠的、捉摸不透却又温柔、体贴入微却又痞坏的男人，终于承认他喜欢我。
之前百般试探和猜测，也被他划清界限拒绝过，现在我的心愿终于达成了，虽然并不清楚我真正面对的是什么。
我脑海中接连着浮现邕圣祐的片段，他拧着眉头指出我图纸错误的侧脸，他带着坏笑第一次亲我的瞬间，他立在风中蹁跹欲飞的身影，他为赤[][][]裸的我披上大衣时的鼻息，他压在我身上肆意索取时的眼神……
我在他的若即若离、亦真亦幻中泥足深陷。
邕圣祐挥挥手，召回我的精神，我恍惚着望向他。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，忽然伸出手扶住我的下巴，把我一直张开的嘴合上。
我如梦初醒。
冬天的太阳落山特别早，我们在饮食区买了些芝士块、炸鸡和热牛奶，吃完又休息一下，时间刚过了5点，摩天轮上的灯都亮了，一圈圈一层层，像儿时梦想中的巨大礼物。
邕圣祐见我驻足仰视，便问，“想坐这个？”
我点点头。
乍然走进只有我和他的小空间，忽然有些尴尬。我的内心戏已经走过千山万水，演了一遍又一遍爱恨情仇的独角戏，对面那人却好整以暇地像个看客，太过抽离和自如了些。
邕圣祐身后的天际线，一整片的暗夜下的还有道余晖的微光，被这样阴沉复杂的天色衬托着，他的气质有些晦涩，却越发惹人遐想。
不说就不说吧。
就排除掉那些附加的因素，喜欢他这个人本身，对我来说也足够了。
邕圣祐眼神悠远地看着窗外，但我能看出来，他心里另有所思。
我静静地等他开口。眼睛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远的闪亮彩光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们的小包厢升到快半空，邕圣祐终于打破了沉寂。
“我会成为新一任课长，下个月正式上任。”他看着远处说道。
我怔住，闷声干大事说的就是邕圣祐这种人吗，不声不响的，忽然抛出一个猛料。
“他呢？”课长那么老奸巨猾的人，还有很多党羽，这么容易剪除？
“他会去地方的分公司，说得好听些是顾问，实际上就是流放。”邕圣祐扯起一边嘴角，语气略微森寒。
“为什么？”
神奇吗？昨晚还要挟着要封杀我的人，今天忽然被提前退休了。世事无常是这个意思？
“这个，”邕圣祐悠悠地把视线转向我，“还是多亏了你。”
我？我干什么了？
“你昨天不是告诉我，他威胁你，关于CJ百货数据泄露的事情？”
昨晚，邕圣祐哄我起来吃面的时候，随口问了课长辞退我时候的细节，原来被他挖到了这个。
我忽然庆幸自己并不是他的敌人，与这样的人为敌，大概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
“这件事在EFOM是无头悬案来着，但是，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，因为他并没有介入。相关的有两组人，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，所以一直下不了定论。最后是集团总部花大钱赔偿了CJ，才不至于闹出大事。”邕圣祐不动如山，“现在，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跟你提起来，我才想到他头上。我让人从他这里入手去查，果然查出异样，接连着牵起一条绳，绳上还栓了不少蚂蚱。”
我说不出话，这件事水这样深，邕圣祐就轻描淡写地议论，好像是一个下棋的人在摆布棋子。
他肯定是和课长对立的那一派，但是他和他背后的人究竟什么样的角色？昨晚收到风声，今天就能查到线索，并且手起刀落地处置，来头肯定不会小吧。
难道，真的是老板级别的人物……
不敢往下想了。
“所以，跟我回去吧，丹尼尔。”邕圣祐静静地看着我，“我需要你帮我。”
我眼里弥漫着疑惑，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样，陌生地看他。
“你究竟是谁？”我希望我有勇气这样问，但我没有。我不确定答案是不是我能承受的。
这一刻，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邕圣祐之前说，权力关系之外，最好不要发生别的事。
如果我没有爱上他，如果他今天没有表白，如果我们没有肌肤之亲，那此刻，柳暗花明的我该多么轻松、多么畅快。
没有如果，我已经陷得太深，我已经尝过那最美好的滋味，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？
“我更需要你，作为我的恋人。”邕圣祐眼神深深地看着我，他身后是辉煌的城市霓虹，在那万千灿烂中，我深爱的人，微笑着伸出手，邀请我。
我只能着魔一般，痴痴地点头。
就这样了，邕圣祐。
成全我，或者毁了我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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